【农坤】驯养（现实向/全篇完结）

·推荐BGM:《一个人的手风琴》

 

·现实向三部曲之一（ 关于过去的构想）

~☆~ 

“你好。”狐狸说。

“你好。”小王子很有礼貌地回答。他转过身来，但什么也没有看到。

~☆~ 

 

蔡徐坤走上台阶时，差点没发现他。

没有开灯的教室外，男孩靠着最近的那处扶手，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睛，一只脚漫不经心地踩着下数第二层台阶，晃晃悠悠，似乎要从高处滑下来。

——这条等级评价时被无数次踩过、通向A班教室的通道，在没有光的时候，与节目中恍如两个世界。

“陈立农？”

男孩猛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。他转过身张了张口，似乎在犹豫称呼问题。

“这么晚了，睡不着吗？”

陈立农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，走向墙壁，摸索着想开灯。

——“等等，”蔡徐坤连忙叫住他，“你想被抓到吗？”

“？”

他几乎能想象到陈立农的表情，天然无辜的下垂眼带一点懵，或许还饱受睡意困扰，而显得无精打采。

这是第一次小组对决结束的晚上，蔡徐坤从死亡之组里脱身，获得不功不过的结局。欣赏与赞美的角色在熄灯后落幕，他从宿舍里逃出来，试图依靠练习排解无能为力的负面情绪。

从地点到角色，这都是他从未想过的不期而遇。

 

到现在为止，他和陈立农算不上太熟。

他们在台上光鲜亮丽地牵过手，一起等待顶端荣誉的加冕；一个教室训练时，镜子里无意间对上过眼；他们穿过同样颜色的训练服，采访时提过彼此的名字，走上过同一个舞台……那么多靠近的机会，一切都像为友谊提前预设的铺垫。

唯一的意外，是他们自己。

这场比赛仿若整个圈子的投影，鱼龙混杂的选手群，有人自带流量，有人自带背景，有人自带粉丝，不说蔡徐坤自己占了其中几项，陈立农却毫无疑问，成为第一次录影后横空出世的黑马。他青涩而开朗，笑起来世界都变得明亮，台上的每一个人看着他，都意识到这具身体里蕴藏着巨大潜力。

主题曲的学习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。陈立农的基础远远不如A班的其他选手，即使他进步很快，也很努力。蔡徐坤能感觉到他的压力，或许是超出能力的期待，或许是陌生环境的孤独，他表现得和台上开朗的样子大不相同，只是默默地埋头追赶——这些时候他不再光彩夺目，反而慢慢被这个班级的其他人淹没。

蔡徐坤却不同。他身上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，但经历过了相似场合，他已经成熟到足以驾驭这场比赛。他回应着伸来的每一双手，恰如其分地表现友谊，人际与练习占据了他的全部精力，他并没有余地去寻找一颗黯淡下光芒的星星。

 

——“怎么一个人发呆？”

“就是睡不着。”陈立农没多少情绪地干笑了几声，“你呢？这么晚了，还来练习啊？”

“本来是这么打算的。”蔡徐坤说，“没有意外的话。”

意外本人决定做个听不懂的傻瓜。

“不会太累吗？张PD晚上也说了让我们好好休息，不要绷太紧了。”

蔡徐坤笑了笑。

“这是我的放松方式啊。”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，“放松一下这里，不要想太多。”

“你今晚的表现很出色。”高一点的男孩想了想，如是接道。

“你也是，性感做的很到位哦。”

陈立农歪了歪头，笑道：“那是，我长这么大只不是为了可爱的。”

“这是你的优势好吗？”蔡徐坤瞥了他一眼，“不是人人都想可爱就做得到的。”

“哥哥你很可爱呀。”

“……唔，虽然你在夸我，但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。”

“为什么不？”

“……”

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对话，蔡徐坤在陈立农的身上微妙地找到了初舞台时的感觉。又或者这原就是他性格里的一部分，沁过水后自然地流露出原本的锋芒。

没有开灯的教室中，他们肩并肩坐着，面对着倒映出整个空间的镜子。隔着帘子的月光被反射在墙面，他们就像镜子里两个渺小的影子。

“说起来，你为什么不睡？来怀念一下这个教室？”

镜子里的陈立农耸了耸肩，没有回答是，或者不是。

黑暗让一切变得缓慢，连呼吸都仿若无声。

焦虑的情绪在沉默里融化成柔软的平静，有那么一会儿蔡徐坤感到了久违的困意。

 

——或许几分钟，或许十几分钟，又或许一个小时，被手表设定的闹钟惊醒时，蔡徐坤才意识到肩上增加的重量。陈立农整个人靠着他，一只手揽着腰，一手环着他的另一侧肩膀，几乎像把他整个人抱在了怀中。

蔡徐坤从未如此明显地意识到这个未成年身形的优越，被他一衬托，蔡徐坤简直成了可以怀抱的玩偶。算得上融洽的谈话让他产生了恻隐，犹豫着是否要惊醒对方的美梦。

他借着手表的夜光效果看了看时间——这光同时映出了陈立农沉睡的样子。

夜的精灵呓语着跃出暗影，在少年的眉间落下羞怯的吻。他的眉目和缓而宁静，在明与暗的交界里，清晰得让人怦然心动。

我在想什么？

蔡徐坤慌张地灭了那点儿荧光，让变得触目惊心的图景消失在黑暗里。

 

~☆~ 

“来和我一起玩吧，”小王子建议道，“我很苦恼……”

“我不能和你一起玩，”狐狸说，“我还没有被驯服呢。”

~☆~ 

      

在一个群体真人秀中，隐私是最奢侈的事情。大多数人是群聚生物，一个陌生的封闭环境里，最易滋生意想不到的联系。

“咔哒——”

“嘿，你这么锁了没关系吗？”蔡徐坤转过身，指了指墙上的时钟，“待会儿说不定还有人过来呢？”

“那我把灯关了？”陈立农说得很认真，“这样别人就以为健身房提早关门了。”

“……我们有哪里见不得人的吗？？？”蔡徐坤要给他的神来一笔跪下了，“别人找老师开门呢？发现我们俩关着灯锁着门说悄悄话？你信？”

“那两个男的干嘛？”陈立农的表情是纯粹的疑惑，“我以为你喜欢关着灯。”

“停——你赢了。”蔡徐坤捂脸，“我是成年人对不起啊。”

未成年没有get到他的烦恼，以为这个讨论点已经过了。“我之前跟尤长靖过来练歌，他都会把门锁了，说这样比较容易专注。”

“你们来健身房练歌？”

“是啊。”陈立农指了指跑步机，“一边锻炼气息一边找情绪。”

“找情绪？”

“声嘶力竭地怀念过去啊，不过我觉得他就是怀念吃的，”陈立农忍不住笑，“然后跑步速度只有6还要说自己12，还要撑得很像。”

“我听说你有监督他，”蔡徐坤适当地表露出好奇，“看不出来哦。”

“那说明你不够了解我。”陈立农竖起食指摇了摇，“心理年龄25了解一下。”

“好吧，25的农农。”蔡徐坤说，“给我推荐一下，你平时都怎么锻炼？”

“我其实没什么研究，就喜欢跑步。”

“你擅长这个吧？”

“算是，”陈立农点了点头，“而且真要问锻炼这一块，你得去找专家啊，Jeffery——”

“——Jeffery！”蔡徐坤几乎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。

两个人相视一笑，陈立农接着道：“不过他作息很规律，这个点早就结束锻炼了。”

“这你也知道啊？”

“Emmm，是你知道的太少了。”

 

这是他们这周的第二次“约会”。

有一个理论，说让两个人快速亲近的最佳方法，就是拥有一个共同秘密。那个头靠着肩睡在练习室的夜晚，他们并没有敞开心扉把一切说透，甚至于更多时候只是分享着并不孤独的静谧。但这个具有专属性的经历，已经足以成为一段特殊关系的开端。

在这个阶段，个人能力已经不是左右赛程的绝对砝码，以团队为单位的设定让他们拥有更充裕的准备空间，陈立农的负担随之减轻，蔡徐坤的目光也移向了身旁。他们到现在都没进入过同一组别，但已经拥有了各自熟悉、得以习惯的朋友圈。

而让他们彼此靠近的契机，追根究底，还是摄像机每天拍摄后投向的观众、这个空间外的广大人群——他们叫全民制作人，是决定他们能走多远，又不能为他们控制的角色。

最严厉又最宽容。

最热情又最残酷。

陈立农从首次评级的现场投票第一，掉到了小组第四。在这段时间的短暂放风时，他们重新拿到了手机，也因此直面了外界的第一手风评。

 

“没想到你也是不开心就自己闷着的类型。”蔡徐坤说，“我以为你会找个人说说话。”

“那我还以为你私底下难过会自己哭呢，”陈立农对着镜子练习基本动作，蔡徐坤用余光看着，偶尔给他纠正一下。“我记得上次宣布排名的时候你在台上有哭。”

“呃，我挺容易被感染的，那天在台上比较情绪化，”蔡徐坤不自觉移开了视线，“其实私底下我都不会哭的，毕竟没什么意义。”

“所以就自己闷着。”陈立农扯了扯嘴角，笑容一如既往带着倦意。“有效果吗？”

“当然没有。”蔡徐坤回答。

“……”

陈立农把一套动作跳完，堵着的一口气才缓了过来。

蔡徐坤给他递了毛巾。

“你这样，我会觉得……”陈立农擦了擦脸，犹豫着措辞，“你是想帮我吗？”他对上了蔡徐坤意味不明的表情，不由得接着说，“我知道你经常帮别人——”

“不要说得我好像圣父好吗？”

“对不起对不起。”高个子双手合十，态度诚恳，“我错啦，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
蔡徐坤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：“我宣布，你的装可爱对我已经没用了。”

“我没有——”

“咳。”蔡徐坤打断了他，有种诡异的逗狗狗玩儿的错觉。他想起陈立农当代班VJ那天，带着狗狗大花来教室，却被大家揉了头的事件——这个男孩无辜时总有种让人想欺负的气质——而蔡徐坤当然也是人。“我说一百句话都没什么用的，还要你自己想开。”

“那你是怎么想开的呢？”陈立农问。

“你问我吗？”蔡徐坤将目光投向了镜子——少年人有着好看英俊的外表，由于练习的惯性微微前倾，发梢微卷，染的浅栗色层次分明，专注的目光平静而锐利。这个场景很漂亮，他站在中心，灯光自上而下，仿佛他身上的每一处都闪闪发亮。“大概是因为……”

“——我很喜欢我自己。”

 

~☆~ 

小王子说，“我是来找朋友的。什么叫‘驯服’呢？”

“这是早就被人遗忘了的事情，”狐狸说，“它的意思就是‘建立联系’。”

~☆~ 

 

陈立农往包里塞毛巾和矿泉水，想了想，又抓了一把巧克力。

林彦俊从洗手间探了个脑袋：“哎，农农，真不和我们出去啊？”

“不了，我有点事。”陈立农笑着摆手，“跟尤长胖说少吃点。”

“他可不听我的。”林彦俊说完脑袋缩了进去，过了会儿又伸出手比了个ok。

曲风投票的比赛阶段，他们对于镜头的适应性已经很强了。陈立农并不是一蹶不振的类型，慢慢地也自我调整过来。宿舍里空余的床位一个个增加，个人空间也逐渐变多，他们没有太多遗憾时间，就将迎来下一次筛选。

在一天前的采访时被问到关系好的练习生，他下意识说了蔡徐坤的名字，甚至习惯性用了昵称。末了和他关系不错的编导还表示好奇，说都没怎么看到他们在一起，最后被他几句话搪塞了过去。

他们的友谊，像一段秘密关系。镜头前坐在一起时当然也能友好地聊天，但平日里却还是在泾渭分明的两个朋友圈。毫无理由地靠近太过突兀，好感与巧合的借口有些迟到，而他们无论哪一个，对人际关系的处理都颇为重视。那个晚上之所以会独处，也不过是习惯于独立消化情绪的两个人，在相似境遇下产生了共鸣。

而意外有一个已经足够。

 

——他推开门时，蔡徐坤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了。

“没收手机真的很不科学啊。”陈立农抱怨，“有什么事都得找机会见面。”他从口袋掏出了几颗巧克力，“要吗？我最近在减肥，要少吃点。我挺喜欢这个牌子的。”

蔡徐坤看着他在地上坐好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：“你没看过节目吗？原版就是这样的。”他揉了揉眼睛，“而且说真的，要不是强制规定，我估计这里一大半录下的都是玩手机的后脑勺，还有什么素材可减？”

陈立农还在锲而不舍地对他晃着巧克力。

“……你放着吧，我明天吃。”蔡徐坤说，接着立刻被塞了满手。

“你没要减肥吧？如果是我就不影响你了，给周锐他们吃。”陈立农多说了一句，“不过我觉得你看起来已经够瘦了。”

“没。”蔡徐坤摆摆手，“ikun还让我多吃点。”

“Emmm，你要这么说的话。”

蔡徐坤斜睨他一眼：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
“就是想起周锐说你吃不胖。”陈立农托腮，“不得不说十分羡慕了。”

“天生丽质。”

“你说的时候脸不惨白一点会比较有说服力。”

“你对我的肤色有什么意见吗？”

陈立农叹了口气：“我是想，如果你累了还是早点休息，要不病老不好，怎么吃都是瘦。”

蔡徐坤笑了，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。“哎，我说，你说的找我有事，让我晚上找时间过来，不会就是想让我注意身体吧？这么贴心啊？”

“哥哥，你这么问我就很难回答了啊。”陈立农说，“我是听说丞丞他们的大冒险今晚定的你们VIP宿舍，决定通宵，如果你想回去一定来得及。”

“那还是不要了。”蔡徐坤顿时瘫在地上，觉得脑壳疼，“这个游戏很坑我啊，今天实在没什么力气了。”

陈立农把手上的外套丢了过去，示意他盖一下。

“对了，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来这个房间，一般都没什么人。”他站起身把灯关了一盏，光线顿时黯淡不少，“编导说这里之前是茶水间，后面做储物室用了。他们下班后把设备带走，这里就差不多空了。”

“你跟他们关系都不错嘛。”

“是还不错吧。”陈立农想起什么，凑到他脑袋边蹲了下来，神秘兮兮道，“你知道吗，上次采访的摄像里好像有一个是你的ikun。”

蔡徐坤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，突然伸手对准他的额头弹了一下。

“？？”陈立农懵懵地捂着脑袋，这幅样子大大满足了始作俑者隐藏的恶趣味。

“居然八卦你坤哥，看来你是太闲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蔡徐坤打了第二个哈欠，把陈立农给的外套向上扯了扯：“而且她也很喜欢你啊。准确地说，她喜欢所有好看的小哥哥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没有可是，弟弟。”哥哥角色担当的男孩漫不经心地问，“难道你谈过恋爱吗？”

“……”陈立农活学活用，“你不是说不八卦吗？”

蔡徐坤被他呛了一下，表情倒有点儿惊讶了：“你这么说，还真有经验啊？”

“没啊。”陈立农偏头躲过了他的又一次攻击，把他的手捉了按回地板，无奈道，“你就不能好好待着吗？”

蔡徐坤被他钳制住，意外地没能挣脱开来。

“你力气挺大的嘛？”他对上男孩子纯色的眼睛，后面的调侃忽然卡了壳。这个距离有点儿过于接近了，彼此都在彼此的瞳孔里放大，只能聚焦在眼前的这一个人。

有那么一刻蔡徐坤想到了他睡着时的模样。

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又一次浮了上来。

“……好啦，我不动了。”躺着的人闭上了眼睛，首先宣告妥协。

陈立农见好就收，这回挪到他身边坐了下来。

“所以呢？没谈过怎么了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坤坤？”

蔡徐坤已经从不合时宜的动摇里缓了过来，语气重新变得懒洋洋的：“所以你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啊。”

“……”被轻易定了性的陈立农显然不大服气，但这个判断又不是轻易就能推翻的，他也不知道推翻它要做什么。

“扑哧——”他复杂生动的表情让蔡徐坤忍不住笑了起来，“这有什么好纠结的？到时候了你自然就懂了。”

“什么叫到时候——？”陈立农拖长了声音。

“嗯，比如——”年长一点的哥哥还真仔细考虑了一会儿。“你突然想亲一个人的时候。”

 

~☆~  

狐狸沉默不语，久久地看着小王子。

“请你驯服我吧！”他说。

“我是很愿意的。”小王子回答道，“可我的时间不多了。我还要去寻找朋友，还有许多事物要了解。”

“只有被驯服了的事物，才会被了解。”狐狸说。

~☆~  

 

很长一段时间，他们私下没有再碰过头。

或许是各自繁忙的训练，或许是日渐紧张的氛围，又或许只是没有找到一个见面的借口。

蔡徐坤把自己的作息调整到规律状态，有时累过头提早睡着，也不会在半夜醒来时再想着皮个几下。陈立农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好，他似乎学会了通过分享将负面情绪排解出来，蔡徐坤有几次经过他们的排练教室，看到他对着某个背影乖乖点头，或者因为谁的一句话而笑起来，双眼眯起，灿烂得看不出丁点阴霾。

说是路过，自然没有停留的理由。只那么一刻，他的脑袋里已转过了好几个念头。他想着需要独自成长的或许只是他自己；他想着陈立农到底还是个孩子，他那么乖，需要陪伴是很正常的事情；他想着生活就是生活，见不见都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他的脚步不曾放慢或迟疑，尽管放纵自己畅想了一会儿。

世上没有无理由的投缘，也没有无理由的靠近。这段关系里，走近的契机可以归功巧遇，而漫长的熟悉过程中，蔡徐坤更多却是处于被动的位置——他更成熟、更适应、所产生的依赖心也更少。

这当然不是说秘密约会时他没有得到乐趣。这是他抱有好感的一个弟弟，快乐具有传染性，第一次录制就给了他深刻记忆。他敏感而细心，会因为他状态不佳而找机会给他空间；充满包容性，对他的玩笑能全盘接受；不会尴尬，不会冷场，信任他给予的善意，也不会有成人的侵略性。和陈立农相处，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。

只能说，蔡徐坤临时起意伸出的那双手，被无法拒绝的一个人握住了。

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，如果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，毁掉它3天就够了。

而现在还不到21天，陈立农还没有成为他的习惯。

 

两天后的导师审核环节，陈立农坐到蔡徐坤身边，像往常一样问他最近怎么样，在蔡徐坤以小组约好聚会为由推拒了私下见面时，也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同。

直到一周里连续三次，他的邀约都被婉言谢绝，这份拒绝感才明明白白被他体会。

“今天也没时间吗？”

蔡徐坤将要开口的时候，陈立农已经猜到了他的回答。一次次单独会面，不仅蔡徐坤对他的熟悉日益加深，他对蔡徐坤的了解也不可同日而语。

他并非迟钝之人，只是蔡徐坤此前给予了他太多次直通特权，让他被特殊性麻醉了敏感神经。他未成年的人生里经历过很多次失去，有些无从挽回，有些毫无道理。但短短训练6个月就选择背井离乡，进入这个陌生世界，他的骨子里流淌的绝不是逆来顺受的血。

“给我一个理由。”陈立农说。

“我这段时间想多练习一会儿。”

“哥哥。”陈立农有一阵子没用过这个称呼了，从蔡徐坤让他叫“坤坤”之后。“我并不是真的傻，你知道的。”

“你可以因为不喜欢，因为看烦了，因为改主意选择远离我。你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我，哥哥，我并不是小孩子。”

他抓过蔡徐坤垂在身侧的手腕，将他握成拳头的手指一点点松开，然后握在了自己的手心。不知是谁的紧张传染给了谁，两只手都微微有些颤抖。

“你不是第一个讨厌我的人，也不会是最后一个，所以没关系的。”他的脸上仍带着笑，努力说得轻松，但到底藏不住笑里的苦意。

“坤坤，我很喜欢你的。”他轻声说，“所以拜托你，别用敷衍的借口打发我。”

堆积的失落感越来越重，让他轻松的表象再也维持不了。陈立农不再试图挣扎，而是低下头，将他们相握的手抵在了眉间。

——蔡徐坤猛地抽出了手。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，陈立农的伤心将他未成形的、被冷落的难过情绪全部勾了出来。

蔡徐坤迅速转过了身。他不能看他的表情。

“你疯了吗？这里到处是摄像头。”他压着声音，掩饰内心的慌张，“去休息室，去小房间，哪里都可以，你跟我过来。”

 

~☆~  

“如果你下午四点钟来，那么从三点钟起，我就开始感到幸福。时间越临近，我就越感到幸福。到了四点钟的时候，我就会坐立不安；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。” 

~☆~  

 

“所以，我们也要来一场真心话大冒险吗？”蔡徐坤试图摆脱这种近乎沉重的氛围，“你知道我很不擅长这个。”

陈立农的失控已经在一路的沉默里消失了。他盯着蔡徐坤，从他晃动的眼神到他挪动的鞋子。他隐隐地感觉到蔡徐坤并不是一无所动的。或者说，他所以为的被放弃可能只是悲观主义一时的作祟。

“我是不是做了什么？”陈立农问，“我觉得你现在也不讨厌我。”

蔡徐坤不安地嘀咕：“我怎么会讨厌你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但陈立农只看模样也猜得到他的回答。

到了这个时候，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才猛地一空，陈立农像突然喘过了一口气，整个人放松下来。尽管他的第一个问题依然没有答案，但这已经不再是必须追根究底的部分了。

“太好了，”他的笑容已经不自觉回到了脸上，“我刚刚好伤心啊。”

“真的假的？”蔡徐坤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，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太无道理，毕竟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，“我是说，你和其他人不是也处的很好吗？”

“所以呢？”陈立农问，“我就可以不伤心吗？装作我们一点都不熟，然后毫无感觉地跟其他人相处？”

“……”

蔡徐坤暗想，你这会儿怎么就抓不住重点了呢。

可他也不是能直白问出“到底其他人重要还是我最重要”的性格，仅仅只是想想，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。

“算了，是我的问题。”蔡徐坤叹了口气。

“那以后还可以约你吗？”陈立农紧接着问，“不会又有事情吧？”

“……嗯。”蔡徐坤顿了顿：“不过我说想练习也不是假的。最近我都休息得比较早，所以需要抓紧时间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“还有，”蔡徐坤找回了一点儿指点弟弟的熟悉感，“这里哪儿都是摄像头，喜欢是能随便说的吗？你之前的动作很容易让人误会懂吗？”

“下次不会了，”陈立农点了点头，又立刻补充道，“不过那也不是假话。”

蔡徐坤挑了挑眉：“喜欢啊？”

陈立农眨眨眼睛，短暂的一段影像迅速在脑海中闪过，是蔡徐坤关于喜欢的判断依据——无论是回忆，还是现实，他都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。

而耀眼的，总让人想要靠近。

鬼使神差地，他没有回答，而是倾过身快速地在蔡徐坤的侧脸亲了一下。

被亲的人还没说什么，陈立农却先堂皇起来。他嗖嗖退后几步，靠到了墙上，不知道的人甚至会以为他才是被非礼的那个。

蔡徐坤最初有点儿啼笑皆非，看着他委屈的表情，有种被占了便宜还要上去哄人的错位。接着他下意识扫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，看到衣服依然严严实实地裹着镜头，才放下心。

不就亲了一下嘛。有什么关系。

他自我安慰着，以前在韩国训练，那些关系好的男生不也经常亲亲抱抱吗？

——但还是无法控制地红了脸。

陈立农偷眼看他，似乎意识到没有危机，才重新靠了过来。他倒也没开口说话，只是笑容带上了几分讨好意味。

“喜欢不是这么证明的，知道吗？”

蔡徐坤的训斥一点没有威胁感，反而有气无力的。

“……哦。”

所幸他的训斥对象也被这个意外击中软肋，说什么都会点头。

 

~☆~  

小王子驯服了狐狸。当出发的时刻就快要来到时：

“啊！”狐狸说，“我一定会哭的。”

“这是你的过错，”小王子说，“我本来并不想给你任何痛苦，可你却要我驯服你……”

~☆~  

 

冲突过后，他们恢复了原有的相处。大概多少都察觉到了彼此对这段关系的重视，他们的交谈慢慢开始涉及更深层次的部分，关于过去、关于梦想、关于教训、关于决心。

牵手和拥抱渐渐变成很自然的事情，随着决赛时第一次进入同一小组，就连大庭广众下的简单寒暄都变得频繁起来。陈立农对于rap的选择出乎很多人意料，他们的靠近在指点的名目下也变得明目张胆，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不比旁人的熟稔。

决赛直播的前一晚，他们最后一次约在教室。就像初次主题评价后，蔡徐坤遇见陈立农的那个晚上，关了灯肩并肩坐在一起。

“比赛后你打算先做什么？回台湾吗？”

“是啊……我突然想起来，我还有四个月的作业要补……”陈立农顿时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，“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……”

蔡徐坤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：“该来的总会来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陈立农叹了口气。

该来的总会来的，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。

明天的比赛会来的。错过的作业会来的。

而分离，无法避免地，也会来的。

等到比赛结束，他们走出这个半封闭的空间，被隔绝的一切都会回到视野，再也没有第二个能在深夜偶遇的机缘。而他们还很年轻，还要面对很多事，拥有很大很大的梦想，就必须背负很沉很沉的希望。

无论哪一点，都不适合让未成形的暧昧种子在此时此刻生根发芽。

可以预见的剧本中，他们会一起出道，度过18个月时间，然后各自分散。

而那会是很久很久的分散。

“也不一定啦。可能我来大陆读书了呢？”

蔡徐坤抓住了他的手。很快地，镜子里的两个人也慢慢靠在了一起。

“至少我们还有18个月。”

总想着无法避免的结局，就无法享受过程的快乐。那么，连本该拥有的幸福，也不能纯粹完整地感受。

不如怜取眼前人。

 

~☆~  

狐狸说：“喏，这就是我的秘密。很简单：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。实质性的东西，用眼睛是看不见的。”

“实质性的东西，用眼睛是看不见的。”小王子重复着这句话，以便能把它记在心间。

~☆~  

 

……

“现在我宣布，Nine Percent正式出道——！”

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，张PD完成了告别的致谢语。这个片段被记录在影像中，象征着最后的狂欢已经接近尾声。有人欢笑着、也有人正在哭泣，台下的全民制作人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，所有练习生最后都涌上了舞台。

作为获得最高荣誉的两个人，他们站在舞台的最前方，忙着和不同的朋友拥抱，忙着接受祝福与给予安慰，接着他们忽然都得到了短暂的空余时间，并在同一时刻望向了彼此。

——世界静止了一瞬。

仿佛电影里快速切换的蒙太奇，他们进入录影棚、走上表演场、学习主题曲；他们生涩地接受采访、等待名次的宣布、穿着胖胖服抢椅子；他们作为胜利组吃了海底捞、为全民制作人抢礼物、参加了千人见面会……那些画面一幕幕闪过眼前，最后定格在一位候选的两个圆形高台。

他们手牵手肩并肩站在那里，第一次是他们，最后一次也是他们。

——然后时间重新流动起来。

如同一个放慢拉长的镜头，蔡徐坤揽住了陈立农的脖颈——这是他们私下里熟悉的拥抱姿势——然后被他抱了起来，在空中转了一圈。男孩子缱绻的神色、弯起的眉眼、从每个呼吸中吐露出的，感染人心的喜悦，与漫天飞舞的彩带、人声鼎沸的背景，一并构成记忆里难以磨灭的一幅画。

也许终生都不会遗忘。

这一瞬的快乐是非常真实的，他所渴望的一切似乎都近在眼前。他忙着快乐，忙着感受，忙着记忆，再也顾不上与理智的现实纠结。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，至少此刻，他所拥抱的这个人，是深深地印在他心上的。

而他们会一起走下去。

走到最后，走向未来。

 

 

~☆~  

“你看过《小王子》吗？”

“是我们的推荐书目，我有听过片段。”陈立农问，“怎么了吗？”

“就是突然想起小王子和他驯养的狐狸。”

“你是小王子还是狐狸？”

“不一定。”蔡徐坤说。

 

——因为驯养者永远在被反向驯养。

——end.

农坤的第一篇完结文，所有引用部分出自《小王子》等爱的狐狸章节。

希望你喜欢^ ^愿意和我说说感想就更好啦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