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农坤】城市稻草人(现实向/全篇完结)

·推荐BGM:《城市稻草人》

“我听见一只盲目的蜻蜓,爱上一个空心玻璃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谢知非《荒岛》

·现实向三部曲之二(关于现在的构想)

 

~☆~

陈立农被推到墙上时,肥皂剧的片尾已经开始响起,他啃了一半的苹果滑了手,在沉默的木地板上碎成支离两半。

“我喝酒了。”蔡徐坤说。

陈立农从他的瞳孔里看到缩小又放大的自己。他们靠得太近,他从他的呼吸里闻到了酒的味道,整个大脑被传染似的微醺。密不透风的室内开着暖气,他的后背因为厚厚的睡衣甚至泛着薄薄的潮意,一切都是热的,只有他怀里的人是冷的。

“你醉了?”

“这取决于你怎么回答。”蔡徐坤撑着他的肩膀,“总要给我条装傻的退路。”

陈立农仰视他,就像突然被勒住了心脏,但他露出的笑容依然充满少年感:“你指什么?”

“还剩3个月我们就散了。”蔡徐坤眼尾泛红,眼睫翳动仿佛蒙着烟色的水雾。他的手指气势汹汹地捏着陈立农的下巴,却又一动不动立在他松垮垮的拥抱里。

陈立农不由自主伸出了手,试探地抚上他的脸,冰的和冷的温度交织在一起,他像是孤身走进一场梦境,空气里桃花泛滥,满是暧昧的香气。

 

~★~

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?每天每天都会见到的一个人,在某一刻,突然让你怦然心动。

蔡徐坤知道自己不大对劲。

面前的大屏幕上,张艺兴学着练习生的动作比了心,引起候场室一片疯狂打call,在他身前的位置,Justin和范丞丞已经第二次跳起来热情地挥舞起手臂。他惯性地一起笑着,在热火朝天的气氛里心不在焉地跟着摇晃身体。

他并不是这会儿唯一不在状态的。

蔡徐坤的余光又不自觉被勾到了一旁。

——在距离他三个空位的地方,已经表演完毕的陈立农坐在那儿,左右都没有人。

在《我怀念的》小组表演时,他已经猜到这次陈立农的结果或许不会太好。他并不是不好,只是不够好。同组的成员不仅实力卓越,台风也更为老练,在分配的part中,他也缺乏令人眼前一亮的记忆点。他的稚嫩很明显,在镜头的聚焦下,一颦一笑都被放大。陈立农并不适合苦涩的表情,又或者,他还没找到自己悲伤且好看的角度。

反倒不如他此时,什么情绪都不带,天然表现出的距离感。

这个样子的陈立农是很少见的,多数时候他的身边总会有人。记得第一次等级评价那会儿他和郑锐彬关系好,不仅练习结束后会跟着,在二次评价离开A班后,还在他们竞选Center时溜过来找他;在几次的练习蔡徐坤经过时,看到的他也都在自己的组别里,下意识和某一个人站的挺近;而最近他和尤长靖的关系很明显突飞猛进,从锻炼到吃饭都形影不离。或许陈立农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,当他在陌生的环境时,总会忍不住向他熟悉的人展露出特别的依赖性。

在他们去快本的机场,蔡徐坤也担当过这个角色——高个子的弟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,因为困倦靠在他的肩膀,柔软的发蹭着他的脖颈,像黏糊糊又可爱的大尾巴。但接着他更熟悉的朋友出现了,这个尾巴就快快乐乐地跑掉了。

当时突如其来、以为转瞬即逝的一点失落,这会儿却清晰地重现在了心口。

而此时,无意中抛弃过他的男孩就坐在那里。

他无疑是好看的,线条柔和,眉眼干净,他在喧嚣里孤零零地坐着,仿佛与这片声色格格不入。《我怀念的》表演已经结束,他的临时组员去了各自的熟悉圈:乐华娱乐、觉醒东方、香蕉娱乐——重要的比赛告一段落,冠着相同名号的成员,总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分享——没有人会刻意留意到他的落单。

蔡徐坤的胃里有蝴蝶煽动着翅膀,身体里不知分泌了什么情绪,感到不安,心脏又蜷缩着想要前进。

他就这样被这份孤独感击中。

 

~☆~

“你下午去哪儿了?穿这么少?”

陈立农没有移开手掌,他的温度慢慢过渡了到另一个人的身上。蔡徐坤微低下头,让他的手顺着弧度优美的脖颈滑落,停留在呼吸的位置。苍白的皮肤晕开浅色的绯红,他的样子宛若一只垂颈天鹅,而握着喉口的不再是自己,而是抱着他的这个人。

“录demo,我要出新歌啦。”他说话的时候,喉结在温热的手心下蠕动,那是一种被掌控、又异常亲密的错觉。“很顺利,结束后大家去聚了餐。”

“然后呢?”

然后呢?饭局结束,点头之交的朋友走的走散的散,负责调音的哥哥醉醺醺地拍着他的肩,自来熟地问他要不要续摊。他略带恍惚地摆手,说今天喝太多了,经纪人交待要早点回去。于是大家嘻嘻哈哈地说坤坤还小呢,又客客套套问要不要送他回去。蔡徐坤连忙婉拒,说有人来接。其实他聚餐前就打了电话,想着今晚坚持陪到底,说了晚上不回去。但酒过三巡,疲惫感从身体里涌上来,面前看不到一个熟悉的人,他突然就不想继续了。

“然后我有点想不开,从X站那里走过来的,江那边风很大,人倒不多。我走了一个半小时。”蔡徐坤轻笑了两声,感叹,“这个天真是冷啊。”

陈立农放下了手:“我给你拿件衣服?”

蔡徐坤说:“那你去啊。”

陈立农被他压着动弹不得,几次用力都被按了回去,忍不住吐了口气。“好嘛,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。”

“说实话……你是不是不会拒绝我?”蔡徐坤双手揽上他的脖子,脸贴着他的耳朵吃吃地笑。那笑声从耳廓里钻入神经,让陈立农的整个大脑麻醉似的产生了晕眩感。

垂下的顶灯在他的镜片上投下冷淡的色彩,像手术台上倒映的光,而擒着他的蔡徐坤就是他的主刀人,他的笑轻而易举剖开了他的胸腔,让那颗颤抖的心无处躲藏。

他说的没错,从最开始,陈立农就无法拒绝他。

 

~★~

回到位置测评后的星期五,陈立农碰上了带着大花来拍摄的编导哥哥。大花是节目组的萨摩耶,毛色白而软,乖且不怕生。陈立农很喜欢它,每次遇到时总会和它玩一会儿,也因此和带着大花的几个工作人员关系不错,还曾经一起录制探班花絮。熟悉之后工作人员有时即使非拍摄也会把它带过来,忙的时候陈立农就负责牵它去溜弯。

可爱的生物让人心情愉快,陈立农坐在楼梯口抱着大花,和它大眼瞪小眼,再揉揉它的脑袋,一段时间以来的烦闷总算散去不少。

在小的时候,他的一个老师告诉他“你是个好孩子。爱笑的男孩运气总不会太差。”——这句话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未曾出过差错,他的朋友不少,面对的也多是善意眼光,要让别人喜欢并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,他是带着祝福来到这里的。

但当他离开了舒适圈,独自一人进入陌生的世界,现在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改变自己。人们对于他有太多的不满,实力不足,动作虚伪,连笑容都变成错误。

“嘿,这不是花花吗?”

陈立农眨巴眼睛,握着大花的前肢冲着蔡徐坤挥了挥爪子。

“真可爱!”蔡徐坤俯身胡撸了一把狗毛,似乎意犹未尽,在他身边坐了下来,“今天它也有拍摄吗?”

“没呀。”陈立农给狗狗换了个姿势,让它的前肢搭在了蔡徐坤的膝盖上,“他们在拍摄,我来陪它玩会儿。”

“你们看起来很亲近。”蔡徐坤感叹,“你是不是特别招小动物喜欢?”

陈立农弯了弯眼睛:“也不会。只是陪它的时间多了,会比较熟悉吧。”

蔡徐坤点了点头,两个人就这么抱着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,末了还牵着狗去楼下跑了一圈,直到节目组拍摄完毕,找来接走了大花。

“对了,打篮球约吗?”

陈立农这会儿才终于确定蔡徐坤在向他伸橄榄枝。你不能怪他迟钝,只是这个节目里你很难看到关系不好的场景,大家都和和气气,最多小打小闹,镜头里每一帧都可以有两个人谈笑风生,不说多么推心置腹,只是谈不上熟悉。

在此之前,他和蔡徐坤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镜头友谊。

“呃,好啊。”陈立农摸了摸脑袋,“不过我篮球打得不好。”

——那天结束,蔡徐坤才明白他真不是谦虚。

 

~☆~

“为什么不说话?”

陈立农心不在焉地靠着墙壁,以沉默消极抵抗。蔡徐坤对于逗他向来有别样趣味,擒着他的手用了点力,带动他前后摇晃起来,晃一下问一个问题。

“农农,你不是不爱说谎吗?”

“你刚刚在看什么电视剧?”

“这个片尾曲不会太催眠吗?”

“一个人在宿舍是不是很无聊?”

“有没有看到我的微信?”

“你——”

陈立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。

 

~★~

最初的一段时间,蔡徐坤对于陈立农是一个符号。偶像的流水线上,如果陈立农还是未被加工的天然材料,他已近乎几经研磨的成熟品——实力出众,人气极高,站上舞台就开始发光。他象征着一个努力的方向,模模糊糊的未来目标。

不同于舞台上的精致张扬,私底下的蔡徐坤看起来是个普通的男孩,他对保养不敏感,容易害羞,作息不规律,还时常皮一下,这些时候陈立农又会意识到他只比他大2岁。

而两年后的陈立农,会是什么样呢?

他的自信在这场比赛里被一次次消磨,只秉持着内心一点儿星火继续燃烧。和蔡徐坤的差距让他生出了距离感,即使有无数个靠近时机,都被他有意无意地放过。

在没有下一次的篮球赛后,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一路快进,就此成为密友。但释放的友好讯号被接收,已经让偶尔的交流增添了一点儿不言而喻的亲近。陈立农本质属于乐天派,即使在阴云密布的天气,也能从云朵变化的形状里找到乐趣。和蔡徐坤意料之外的建交,就像在他沉闷的生活剧集里插播了缤纷的花絮。

“最近心情不错?”林彦俊问。 

“是吧。”陈立农笑了笑。

“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要戴眼镜了。”

“我近视啊……?”

“不戴,你就看不到眼前的幸福。”

陈立农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。

“哇你真的很冷哎!”

林彦俊耸了耸肩,哼着“你快乐吗?我很快乐”,一边晃晃悠悠去了洗手间。

 

一段关系里,最明智的往往是第三人。

而聪明人永远不止一个。

 

“周锐说我最近老大晚上往外跑,他练习回来了居然还不见人。”蔡徐坤盘膝坐着,仿佛在说一件大事。

陈立农抬起头:“那你以前晚上做什么?”

“练习,玩儿,睡觉。我生物钟很乱,十几点的时候特别精神。”蔡徐坤掰着手指,“那你呢?不练习的时候都做什么?”

“睡觉。”

“哈,农农你是好孩子。”

“这是夸奖吗?”

“对你的话,可以是。”

他们的时间那么少,每次练习和休息都觉得不够;他们的时间又那么多,没有手机、电脑、书本,打发无聊的对象就剩下彼此和睡觉。如果他们在一个练习室巧遇,那么往往会倍加勤奋,直到其他人都打道回府,有意无意中只留了他们两个。这份默契培养出后天的心有灵犀,他们开始去同一个练习室,从人多的转移到人少的,又逐渐习惯了固定的时间和场合。

在一起待久了,陈立农多少理解了蔡徐坤走近他的原因。

他们是有很大可能走到最后、又孤身进入这场比赛的两个人。在这里,最紧密的朋友圈被简单粗暴地划分成公司名称。这当然不是毫无道理。时间积淀的回忆和未来可期的共处,情感与现实的双管齐下,都将练习生们牢牢绑缚在同一艘船上。

陈立农是传奇星娱乐的意外惊喜,而蔡徐坤和前公司的纠纷还远不能风平浪静,未来出道,其他成员或许会高瞻远瞩分散后回归原队,只有他们,最可能对那唯一的临时团体念念不忘。

陈立农将他搂到身边,习惯性埋在他的颈间。这个位置接近动脉,静下心时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。蔡徐坤对于他的亲密拥有难以理解的包容性,牵手拥抱习以为常,靠背膝枕不在话下。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被惯出了坏毛病,把缺乏陪伴的阴影连本带利回报在蔡徐坤一个人身上,难为他还能表现出乐此不疲。

“你有时间陪大花,不如我们做个伴。”蔡徐坤说话的时候闭着眼睛,一只手让陈立农握着,“那时候我就想这么说了。”

“我可能会很意外吧。”陈立农捏了捏他的手心,“你人很好,你知道吧?你身边的人一直很多,所以我从来没想过。”

“那么,你对我的认识显然不够。”

 

~☆~

木头人动了,刻意点火的顽童露出得逞的表情。

“现在我相信你喝多了。”陈立农空余的那只手还搭着蔡徐坤的腰,帮助他稳定重心,用于噤音的手却没能坚持多久,在感觉到手心的一点温热时触电似的缩了回去。

“那你觉得好还是不好?”蔡徐坤好奇。

“……”陈立农移开了视线,“他们都不在,你才会想七想八。乐华的宣传活动今天结束了,丞丞不是在微信里说他们明早就回来了吗?”

“香蕉的单曲录制不是也差不多了?你怎么不高兴一点?”

陈立农意识到他触及了一个敏感问题。这个问题是他和蔡徐坤共同的隐痛,也是他们彼此靠近的源头,他们互相取暖纠缠拉扯直到如今,终于要面临伸手可及的终止符。

    

~★~

他们对彼此的吸引出自同一种病——孤独——亦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。

陈立农的孤独有太多客观因素,缺乏锻炼的技艺和超出期待的天赋,背井离乡的首次体验和独自作战的不成熟,他成长过程中汲取力量的所有来源,他的家庭、他的师长、他的朋友,都在千里之外的岛屿。

在此之前,他是温室里自由散热的光源,在此之后,他是冷风里独自燃烧的火焰。

更多人看到了他的光,暴增的人群没有理智地前赴后继,不一刻已将氧气摄取到岌岌可危的地步。有些人试图为他建立起新的大棚,用泛着甜意的爱将他烘托,但没有人能握住火焰,也永远有不停歇的冷风从缝隙里吹进来。

蔡徐坤却是主观的,对于归属感的渴望造就了他的孤独。

他曾经属于一个团体,经历激烈的比赛后出道。那时他是团宠,被温柔地照顾过,即使如今已分道扬镳,他将纠纷诉诸法律,公司的哥哥们仍然在微博上公开力挺。

而现在,一切却如时光倒流,从头开始。

他和大家的关系很好,温和友善,谦让虚心,能闹会笑,和谁都能聊到一起,却又身处怪圈当中。他所想亲近的,有最好的朋友,有从属的公司,无一不排外;他又不是自我敷衍的性格,能入眼的人选已大大局限了选择。他起初羡慕过Justin,在过去的团队里他是类似的角色,无论年龄还是担当,而Justin所在的乐华则让对比下的失落感愈发明晰。

他也在他的ikun身上寻找归属与肯定,却因为封闭的环境和对象的特殊让这份寄托更像是单向的独角戏。

每一次热闹过后,往往留下更大的空虚。他再一次成为全民制作人青睐的第一名,对于舞台表现更加得心应手,每一次分组都会拥有新的朋友。

无数人向他的光芒靠近,但他身在圆心,却感到孤独。

 

~☆~

生活教会的一个真理是,没有什么永恒不变。

病会痊愈,痛会淡去,就连陈年旧伤也可能在无心里成痂,偶然间脱离身体。

这不是他们面对的第一次失去,也不会是最后一次。尽管当下时谁也无法第一个拉开距离,身体不是自己地靠在一起,亲密无间地呼吸着彼此的呼吸,仿佛下一秒就会迎来终局。

比赛时,他们所有的单独相处都需要刻意营造空间,需要寻找摄像头记录不到的角落,需要在他人的盲点里选择喘息时间。他们在越来越少的人群里越来越察觉到境遇相似,于是不得不成为彼此缓解孤独的中和剂。

比赛后,孤独感在回归人群时不药而愈,只是曾经的互为药引让他们保留了团体里的隐晦亲密性。当其他成员因为各自公司的日程而分散,这个临时空间被光明正大地留给了他们,原本让他们孤独的因素现在却让他们感到自由。

尽管这自由有保质期。

“我妈说我这个人很不服输。”蔡徐坤抵着陈立农的额头,疲倦又懒散地叹息,“尽管吃过不少亏,但还是让我走到了现在。”

“所以你更应该珍惜。”陈立农回答。

蔡徐坤直起身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伸手摘下了他的眼镜:“我不知道你是这么现实的人。”

“那么,你对我的认识显然不够。”陈立农用蔡徐坤曾经给他的话反击。他的视线变得模糊,蔡徐坤的笑容也变得隐隐绰绰。

他很快不得不反省自己的冲动,因为比他长两岁的哥哥占据天时地利,扬手就丢了眼镜,接着一扯衣领,凶狠地低头咬住了他的嘴唇。

 

~★~

有一个理论,人们对亲密关系的处理,往往受过去影响,部分是对他人的模仿,部分是相似经验的贯彻。陈立农表达喜爱的最多习惯,是在他的侄子身上养成的。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朋友,他们身上有着出自同脉的特别关系。他陪着小侄子,陪他笑,陪他闹,紧紧跟着他,抱着他转圈圈,牵着他走过人群,用镜头记录下他每一个发着光的时刻。

这些不知不觉产生的、因为远离家乡而沉睡在他骨子里的本能,在蔡徐坤的身上一个接一个地复苏了。

陈立农潜意识里明白这两种关系有些不同。他和蔡徐坤的相似处微妙又模糊,在明面上他们差异巨大,从魅力点到能力值都归属两个阵营,他对于他有欣赏、有竞争、有依赖、也有转移注意力的目的。只是长久地注视着一个人,你无法控制地,会让他成为你习惯的一部分,尤其是,这个人本身就在发光。

在日益亲密的动作成为习以为常的惯例后,他们的第一个吻突然却不突兀地发生了。

在一个无人占据的狭窄储物间,他们刚刚经历过最后一次筛选式的淘汰,疲惫与茫然感占据了大脑。仅仅依靠似乎不足以填补焦虑,牵手与拥抱过于平淡,无法刺痛神经麻醉自己。玫瑰在阴暗房间的角落里潜滋暗长,蔡徐坤的每一次退后,都成为它吐露芬芳的养料。那一刻他的眼睛像充满诱惑而望不见底的深渊,而陈立农过分贪心无力挣扎,就此一落千丈。

这一步的改变是巨大的,到了3月,他们的亲近已经在明面上暴露痕迹。一个房间里会下意识向彼此的位置移动,站在身旁的距离比别人更近,一前一后也不断有小动作。

接近终场的那段时间,他们的压力都很大,无人的场合陈立农会把他压在墙上亲,蔡徐坤紧紧地揽着他的脖颈,一个用力似乎都能让他窒息。这成为一项崭新的、充满乐趣的活动,他们互相发现了更为陌生、具有攻击性的一面,禁忌的意味让每一次接吻都充满最后一次的刺激。洗手间里层是别人创作的天堂,却成为他们释放压力的忘形场。

无论因为什么,他们都注定要成为彼此无法忘记的一部分。

 

~☆~

这个吻持续了十秒,然后蔡徐坤放开了他。他的一条腿前倾时陷在陈立农的两腿之间,细小而稳定的电流激得他整根血管都在颤抖。

“我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。”蔡徐坤贴着他的耳朵,“陈立农,你的胆子从来就很大。”

“蔡徐坤,”被压着的人也跟着用上了旧称呼,“你比我更胆大的时候,我只好做现实的那一个。”

“……”

陈立农在他的沉默里感到一丝后悔,他抱着蔡徐坤,在他的侧颈安慰地亲了一口:“坤坤,我们以前不是讨论过这个话题吗?”

“我不记得了。”蔡徐坤侧过脸,避开他的下一个吻。他很久没表现得孩子气了,成年的男子汉,自觉刻意撒娇十分可怕。

但更可怕的是陈立农,和他在一起,蔡徐坤总是不留心就成了孩子。

 

~★~

“农农,你为什么会来比赛?”

“你呢?”

“因为舞台。我喜欢舞台。”蔡徐坤说,“我喜欢舞台上的我。就算灯光再亮,我也要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个。”

“……”

陈立农想了一会儿,慢慢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。

“我挺喜欢唱歌的。”

“不过,说梦想,还不能够吧。”

“十五岁的时候我上了第一个综艺,唱田馥甄的《小幸运》。我拿到了第一笔通告费,然后我知道我可以走这条路。”

他回忆着哼了两句:“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,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。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,是生命最好的事情。”

蔡徐坤的手攥紧了袖口。

陈立农的身上有非常奇妙的特质,他活在现实里,又充满梦想的朝气。有时你觉得他是聪明但迟钝的小孩子,有时又觉得他已经是能背负未来的大人了。

在比赛结束后,他们从喧闹的场馆里离开,人来人往,泪眼朦胧,他看到陈立农抱着他的妈妈,在旁人的起哄声里亲密地转了一圈。

或许舞台上的他也是这样,被这个男孩的拥抱安抚,将所有重心交到了他的怀中。

也就是那一刻,蔡徐坤意识到他们封闭的小世界被打破了。

再没有救命稻草,没有独一无二,也没有似假非真的感情。

“我想早点挣钱。”陈立农笑了笑,“当然我也喜欢唱歌。”

“那你喜欢这里吗?”蔡徐坤问,“这个舞台?”

“为什么不?”陈立农闭着眼睛,仿佛在回忆聚光灯下的场景。这个舞台能改变太多,是个让人上瘾的无底洞,你走得越高,越无法回头。它带给你爱憎悲喜,带给你关注诋毁,带给你鲜花掌声,也带给你贪婪恐惧。

蔡徐坤望着他想,那就够了。

只要你还渴望舞台,还梦想着走下去,那么不管多久,我们终会相遇。

    

~☆~

“今天晚上,本来我不打算回来的。”蔡徐坤说。

陈立农点了点头。他知道,经纪人已经打过招呼了,所以他才一个人百无聊赖中点开了偶像剧,打算从第1集看到最尾巴。

“吃饭的时候,大家都很热情,祝我前程似锦,光辉远大。他们说即使Nine Percent解散了,我也会发展得很好。他们说到时候就有更多时间追求自己的想法了。”

蔡徐坤盯着雪白的墙面,它让他想到反色调的幕布,幕布拉开前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表情,是最自由的时刻。“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,我会很高兴单飞?”

“记得我们第一个团综吗?”陈立农忽然说起了另一个话题,“去环球影城。在那个纪念品店,我给你颁了最佳团体奖。2674届格莱美,最佳男子团体奖。”

“——Nine Percent。”蔡徐坤接道,“实至名归。”

他们笑了一会儿,又一起沉默了。

一切的最初其实已有预兆,林彦俊给他的是“奥斯卡最佳音乐人”,尤长靖念的是“徐坤·蔡”,所有围观的粉丝最后喊的,都是他一个人的名字。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他想要的荣誉,只有他们两个,心心念念着,在开始时就为注定分散的团体画了一个实现不了的美梦。

“然后我就不想留下来啦。”蔡徐坤说,“我想,Nine Percent的陈立农小朋友还在宿舍里,一个人不知道在玩什么。我去陪他,也比陪你们快活。”

小朋友把脑袋靠在了他的心口,很是乖顺的模样。

“我突然就非常非常地想你了。”他用了很多个强调词,也觉得无法表达出情绪涌动的千分之一,“你对我是不一样的,我对你也是吧,那么,我们可不可以试着走得远一些?”

“走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,为什么你会是不同的。”

“我从SWIN离开了,那时候我难道不会舍不得?可我还是走了。”

“四个月的偶像练习生,难道没有志趣相投的朋友?可现在还有多少联系着。”

“可能,你也只是我舍不得,但可以克服的病症。”

“而我走到现在,放弃了多少,失去了多少。你值不值得我冒险呢?”

他的声音绷紧了一些:“我只想着这些,是不是很自私?”

陈立农贴着他的心口,轻声回答:“这个不是自私,是本能。”

“今天路上风很大,人很少。我从桥那头走到了桥这头,没有人发现我。”蔡徐坤低着头,“我以为我逃不过闪光灯,但真正试过了,发现也没什么困难的。”

“所以我就突然就不想这样了。不管你回到台湾,还是留在大陆,我们都不要停下联系。”

陈立农淡淡地说:“未来的事情,谁能说得准呢?”

蔡徐坤­­有一会儿都没有说话。

“农农,你觉不觉得,我们好像一直都在维持着平衡。”

你乐观的时候,我变得消沉。

你沮丧的时候,我开始靠近。

你可靠的时候,我像个孩子。

你现实的时候,我想要做梦。

似乎连比赛也在配合我们,你横空出世时,我舆论缠身;你获得第一名时,我在第九名的位置挣扎;你落到小组第四时,我找回了最佳状态……直到那天下午,我转过走廊的角落,看到你抱着大花坐在楼梯的底部,笑容却仿佛没有忧愁。

从那时起,我们开始向最后的top 2一步一步走去。

“平衡才能相安无事。”陈立农的耳朵贴着蔡徐坤的心脏,他喜欢这个姿势,甚至在每一次拥抱时都会倾过身,努力听一听他的心跳有没有瞬间的失衡。这是他压抑而放纵的小动作,与无数因为蔡徐坤而改变的习惯一样,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。

但他也是自私的,他不想拒绝他,用现实的原因说着为他考虑的话,这何尝不是自我保护的本能?

“我知道的。”蔡徐坤笑了笑,“我刚刚就知道你的态度了。”

他们兢兢业业地你进我退,在少年时代担忧起成人世界的风霜,因为他们已经比常人站得更高了,收获了多少,就要背负起多少。

“不过农农,”年龄大一点的男孩抓住了另一个的手,“我还是想说给你听。”他的眼睛在发光,仿佛有陌生的灵魂在这一刻占据了他的身体,或许一觉醒来他会后悔,或许他会为此付出代价,或许这是无数选择里最傻的那一条。

“我以为我喜欢你是因为孤独,后来我发现不是。”

“我喜欢你,只因为你是你。”

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从台湾飞到这里,唱着可爱的歌,笑起来比阳光灿烂,在一个封闭的比赛里走进我的心,让我从此变得不像自己。

只有你,一个人占据了天时地利。

“以后的我,会比现在聪明、冷静,我想我不会对第二个人这么说了。”

蔡徐坤的手很热,属于他的气味顺着流淌的空气进入他的呼吸,陈立农恍惚里觉得他的手滚烫得像在发烧,又或者烧的其实是他自己。那一刻所有场景都在倒退,他站在陡峭的悬崖边缘,看着精心构建的太平世界崩溃。

只有一个人留在原地。

他的眼中藏着他以为不可触及的星辰,他对他伸出了手。

那一刻陈立农看到了自己的结局。

 

~★~

我们在你比我划的猜心游戏里给彼此定了义。

你是从上一个家庭逃跑、装狮子的小猫,而我是怀恋旧巢,扑腾着学飞的幼鸟。

即使我们注定分道扬镳。

 

~☆~

蔡徐坤捧着他的脸,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。他的影子落在他的面庞,像月光温柔地落在水上。

“要不要和我在一起?”

“好。”陈立农几乎是贴着他的尾音给出了回答。

喑哑的女声在片尾唱着求而不得,声情并茂让人眼眶发热。而他们在电视剧的背景音里重新吻在一起,再也听不到多余声音。

新的剧集已经开始播放,昭示着下一个转折的来临。

——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。

 

~★~~☆~

亲爱的,亲爱的。

如果我们是这个城市里不知疲倦、随风摇摆的稻草人。

不低头,不退后。

那么让我们以此为誓,相伴直到野火将我们烧尽为止。

 

 

END。

 

 

 三言两语:写完啦,内容构架和初设都差了挺多的,不知道你们比较喜欢上篇的那种还是现在这种呢?

比起《驯养》,这篇在感情上走得更深了一点,算是最大的不同吧^ ^

想听听你们的想法_(Xз」∠)_

热度 1185
时间 2018.04.29
评论(110)
热度(1185)
  1. 共1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